吾七走後，慕雲瀾卻沒有離開的意思。他拉著傅九離的手，走到方才領他們的兩個士兵旁邊，他便放開了傅九離的手。

“你等一會，我先看看。要是害怕就把眼睛捂上。”

說著，慕雲瀾便蹲下身去，把那二人的屍體翻了個方向仔細地察看起來。

雖然四周都是屍體很滲人，但是傅九離還是沒有把眼睛捂上。有慕雲瀾在身邊，她其實沒有那麽害怕，更多的是好奇。

她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，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看著慕雲瀾的動作。

慕雲瀾看了看他們的臉，而後伸出手在他們的耳邊摸了摸，一無所獲。他蹙了蹙眉，又伸手在他們的身上拍了拍。

看來對方做得很幹凈，沒有留下什麽證據。

他站了起來，又走到旁邊的一個黑衣人身旁，把他的黑色面巾給扯了下來。

黑衣人的面容平淡無奇，身高與普通大啟人沒什麽太大的區別。扔在人群裏，認都認不出來，沒有什麽太特別的。

但是——

慕雲瀾在他的耳邊摸了一摸，果然撕下了一張薄薄的人.皮面具。

男子輪廓深邃的面容露了出來，不需要對比，慕雲瀾便可以看出，這是北夷人。

慕雲瀾勾唇。

看來，這來刺殺他的，除了北夷人，還有自家人。

可這自家人，到底是誰呢？

再粗粗略略地看了幾個，慕雲瀾便不再繼續察看了。他用黑衣人的身上衣裳擦了擦手，而後用另外一只沒有摸過屍體的手牽起傅九離的手，往巷子外而去。

巷子上方盤枝錯節的的槐樹落下了幾片纖細的葉子，落在那地上的屍體之上，看起格外蕭索。幸好這是一條沒有出口的死巷，不然若是有人路過，能被這成片的死屍嚇個半死。

在巷子中走了大半的路，慕雲瀾才意識到，二人身上都沾了不少的血，若是這樣子出去，恐怕大街之上，會有不少人圍觀他們。

思索了一下，慕雲瀾便抱起傅九離，直接躍上墻頭，帶著傅九離從屋頂之上回府。

傅九離覺得，自己喜歡的人會“飛”，簡直就是人生一大快事。

慕雲瀾施展輕功帶著她越過墻頭，穿過人家的院子，一次又一次落在人家的屋頂上，踩著別人家的瓦片，往自家府邸飛去。

看著腳下參差不齊、規模不一的房子，傅九離眼裏，皆是興奮。她沒想到，她有一天，能有機會與飛鳥比高、覽盡萬家煙火。

在視野開闊的空中，傅九離可以清楚地看到，遠處燕陽城最高的寶塔上，有老僧身披袈裟站在欄桿旁，眺望遠處。

“哇！神仙！”

有人家的院子裏，一群孩童在玩耍，擡頭偶然看到飛掠而過的二人，紛紛睜著一雙天真的眼神看著他們。

又路過一戶人家，裹著花布巾的婦人正擰著自家又在外面喝花酒的丈夫的耳朵，待看到一道白影飛過的時候的時候，嘴巴忘了罵人，只震驚地喃喃道：“我的天哪！”

慕雲瀾的輕功很好，即使他因為傅九離特意放慢了速度，但也沒多久，二人便落在了自己的府裏。

靈月正在院子裏罵沒幹好事情的丫鬟，看到身上都慘不忍睹的二人，張著嘴，許久才開口道：“我的天，世子、姑娘，你們這是跑染缸裏泡了？這一身紅的……”頓了一會，她才意識到，他們身上是血，不是染料，瞪大眼睛捂住了嘴。

“我先去換衣裳，等會過來找你。”慕雲瀾把傅九離交給靈月，自己也往自己院子的方向去了。

慕雲瀾過來的時候，傅九離已經換好衣裳了，和慕雪凝一人一個梯子，趴在墻頭上，看著隔壁一男一女打架，不時交頭接耳。

白衣揚動，雲靈兒手握長劍，如靈蛇一般，與一道紫色身影纏鬥在一起。招式淩厲，下手毫不留情。

仔細一看，便可以看清楚，那紫色衣裳的人，正是今日剛入城的太子。

褪下了盔甲的他，又恢覆了平日那溫潤如玉的模樣。紫聲衣袍滾動，他雲淡輕風地便把雲靈兒的招式給一一化解，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在打鬥，反而像是在陪雲靈兒玩。

慕雪凝和傅九離都是這般認為。

倒是坐在墻頭上的慕雲瀾，看出雲靈兒已經漸漸力竭。

剛出月子沒多久的雲靈兒，武功不比從前。

即使用盡全力，也動不了慕雲謙一根汗毛。即使如此，雲靈兒依然是下了狠手，招招致命，可見是有多恨。

慕雲瀾默默地同情了自家二哥一把，而後把傅九離拉上來，一起看風景。

慕雪凝不滿，也爬上去，坐在了墻頭上。

除了他們三個，隔壁的院子也有不少人在圍觀。但是處於傷心和憤怒的雲靈兒沒有察覺，她的眼裏，只有慕雲謙那張惹人恨的臉。想到一路走來的痛與淚，她便想撕碎慕雲謙那張偽善的面具，她想知道，他那溫潤的面孔下藏著的心，到底有多狠。

風吹著著墻頭上的翠葉，這一白一紫的打鬥，甚至還引來了隔壁的黑貓。它蹲在墻頭上，一邊曬著太陽，一邊開著一只眼睛慵懶地看著。

毛豆來找傅九離來玩耍了，在房裏找了一圈之後，沒有看到傅九離。失望地準備離去，便看到三人坐在墻頭上，不知道看什麽。

它好奇地飛過去，便隔壁院子裏纏鬥的二人。

長劍被陽光反射出冷寒的光芒，毛豆飛得太近，被嚇掉了一根綠色的羽毛。嚇得心驚膽戰，毛豆趕緊跑，捂著腦袋便大聲嚷嚷道：“殺人了！殺人了！”一邊嚷一邊往自家方向跑。

突然的叫聲，驚得本來已經力不從心的雲靈兒手中的劍一下子落了地，發出了清脆的聲音。雲靈兒尚還虛弱的身體，一下子軟倒。

慕雲謙連忙接住靈兒，把她打橫抱起，冷冷的目光，朝那門口廊架處看了一眼。

便見那裏站著一名衣裳被風吹得淩亂的青衣男子。赫然就是林肅。

他剛從揚州回來。本來在雲靈兒生產前，他便應該回來的。但是卻被家族中的人以各種理由纏住了，只為了不讓他去尋她。他用盡各種方法，方才脫身，卻沒料到，一回來，卻看到院子已經被重兵圍住。

匆匆往裏奔來，卻只看到那男人把靈兒抱在懷裏這一幕。

林肅涼涼一笑，俊逸的面容上都是落寞。無論是過去還是如今，他依然還是來遲了啊！

慕雲謙抱著雲靈兒進了房，直到天黑前，也沒有出來。

夜風吹動著花園裏的花草，帶來馥郁的芳香。傅九離看著天上圓圓白白的月亮，坐在石頭上，驚訝地問慕雲瀾：“原來雲姑娘是太子殿下喜歡的人啊？”

“嗯。二哥要娶華家嫡女，雲姑娘就走了。”慕雲瀾坐在傅九離身邊，把玩著她白白嫩嫩的手指，語氣淡淡道。

“你怎麽知道？”他已經好多年都不在京城了。

慕雲瀾彈了一下她腦門，笑道：“忘了，我在京城可是有眼線的。”

“哦。”她真的忘了，像他們這種皇室宗親，身邊肯定少不了打探消息的人。他們要顧慮的多，哪裏像她，每天想得最多的是吃什麽和如何打扮更美。

“慕雲瀾，你說我為何不是個男子啊？這樣我也能夠幫你的忙了。”

慕雲瀾被傅九離這番話驚到，而後樂了：“傻瓜，你若是男子，還怎麽嫁我？”

“是哦。”傅九離摸了摸自己腦袋，暗笑自己傻。

“煩人的事情，我來解決就好了。至於你，還是好好想想什麽時候嫁我吧。”慕雲瀾往後仰，躺在石頭上，看著天上皎潔的明月嘆息道。

“自然是要等回京之後啦。”傅九離賺過身，抱著慕雲瀾的腦袋道。

“嘖嘖嘖，不知羞。”

慕雪凝穿著一身水紅色的長裙，踩著月光過來，看到在花園摟摟抱抱的二人，雙手環胸搖頭嘆息道。

“十七公主。”

傅九離連忙從石頭下跳下來，不是很好意思地看向慕雪凝。

她以為附近沒人，才會如此大膽。誰知道，竟然被公主抓了包。

慕雪凝雖然性格大大咧咧，偶爾有點公主脾氣，但是二人年紀相近，所以傅九離與她，還是能玩到一起的。不然今天也不會一起上墻頭隔壁看打架。

“去喝酒，去不去？”問的是慕雲瀾。

慕雪凝貴為公主，卻實在不像一個女子，比男人還能喝酒。平日李準淮在的時候，二人便湊在一道喝酒，但是最近李準淮被他老爹召回了軍營，慕雪凝便找景非喝。但是景非下午又被慕雲瀾給派出去了，慕雪凝又不想找神神叨叨的祁鳳儒大叔，便來找慕雲瀾了。

“不去！”慕雲瀾果然拒絕了。

“那離離我們去？”慕雪凝轉了轉眼珠子，便要拉傅九離走。

“慕雪凝！”慕雲瀾冷喝道。

“好好好！我自己去喝還不行嗎！”慕雪凝氣哼哼道。然後狠瞪了一眼慕雲瀾，自己走了。經過花圃的時候，還用力地打了一下花圃中的植物。

自己不陪她喝，還不許離離陪，真討厭！

“慕雲瀾……”傅九離看著慕雪凝離開的身影，求助看他。

“別理她。”慕雲瀾無所謂道，然後沖傅九離招手：“過來，我們繼續賞月。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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